文章節選自任正非四月中旬于上研專家座談會上的講話,在座談會上,任正非就技術創新、華為的發展方向以及潛. . .
任正非:當年不知道路的時候,我痛苦了8到10年
(作者: 任正非;來源:虎嗅網)
文章節選自任正非四月中旬于上研專家座談會上的講話,在座談會上,任正非就技術創新、華為的發展方向以及潛在的風險談了自己的看法。對于美國人的監控,任正非稱,“我說我是一個思想領袖,不是說悄悄話就成功的。我不把我的思想告訴所有人,怎么能成功。”
為了一個小靈通,我痛苦了8至10年
歷史上多少大公司是在非常成功之后走向大衰弱。70年代日本電子工業很成功,錢多到可以把美國買下了。日本在模擬電子很成功,但在數字轉型的時候保守了,讓美國超越了。美國CT領域也保守了被華為超越了,但后來,美國又從IT領域重新打回CT領域,今天甚至可能顛覆CT領域。
MOTO是蜂窩移動通信商用系統的發明人,模擬時代太成功了,就在數字化時代退出了市場。北電10G太成功了,卻錯失了40G/100G的轉型。過去的AT&T為什么失敗?他判斷這個世界以2M帶寬為通信帶寬基礎的,這里指的話音時代,他們沒有想到大數據時代,當然我們當時也沒有完全想到。現在帶寬的需求是被壓抑了,壓抑后我們就一廂情愿的認為越寬越好。那是不是越寬越好呢?
我們怎么對應這個時代?我現在不知道。當我們最早提出管道概念的時候,大數據的思維描述剛發育,管道有多粗,流量有多大我們還不知道。我覺得無線比有線更有希望搞明白最終客戶需求,因為無線在離客戶最近的地方,比較貼近人的基本需求。
現在成功的過程中,哪些東西會構筑我們的死亡。蜂窩當初是為了適應話音時代的而設計的覆蓋方案,可能無法支持高密度的數據覆蓋。但高密度覆蓋的基本方式是什么,什么帶寬是大量最終客戶的基本需求,我真的不知道,如果你們技術假設思想錯誤了,我們發出去幾十萬個基站,我們升不了級了,怎么辦?這個時候越成功就構建了我們越大的歷史包袱。未來有很多不可預知性。哪怕我們幾十萬基站已經下去了,只要我們率先比別人知道了,早一點知道我們錯在哪,就可能早一些避開失敗的軌跡。
我們在追趕的時候是容易的,但在領隊的時候不容易,因為不知道路在哪兒。我當年精神抑郁,就是為了一個小靈通,為了一個TD,我痛苦了8至10年。我并不怕來自外部的壓力,而是怕來自內部的壓力。我不讓做,會不會使公司就走向錯誤,崩潰了?做了,是否會損失我爭奪戰略高地的資源。內心是恐懼的。TD市場剛來的時候,因為我們沒有足夠的投入,所以沒有機會,第一輪招標我們就輸了。第二輪我們投入了,翻上來了;第三輪開始我們就逐步領先了,我們這叫后發制人戰略。但那8年是怎么過來的?要我擔負華為垮了的責任,我覺得壓力很大呀,這么多人的飯碗要敲掉了。因為不知道,所以很害怕,才很抑郁。
無線走到這一步了,下一步要怎么走。到底我們將來技術思想是什么?技術路線是什么?我們假設這個世界是什么?我們假設對了,我們就正確了可能也就成功了。我們假設錯了,那我們可能就會進入類似北電、MOTO一樣的衰退。
思科在全世界IP是獨樹一幟的,多么先進。它在核心路由器上的一個投資錯誤就被華為超越了。那你以為華為就不會被別人超越嗎?所以我們應該在最好最繁榮的時候討論華為的崩潰和衰退,也許能找到一條路來。我們不知道客戶需求是什么,預見客戶的需求都是魚翅燕窩,如果客戶的基本需求是麻婆豆腐怎么辦。我們魚翅燕窩做了一大桌,但人來了只吃麻婆豆腐怎么辦?怎么知道無線帶寬的最佳需求到底是多少?
把握客戶真正需求,堅持主航道的針尖戰略
我們的客戶應該是最終客戶,而不僅僅是運營商。運營商的需求只是一個中間環節。我們真正要把握的是最終客戶的需求。最終客戶需求到底是什么?怎么引導市場的需求,創造需求。不管企業、個人市場……真實需求就是你的希望。
未來世界信息的發展是無窮無盡的。互聯網時代不是指網絡,一定不要把互聯網時代理解成了網絡時代。互聯網已經成了人們的基本需求,網絡只是一個承載工具,端到端連起來,老百姓也是互聯網的組成部分。瓦特發明了蒸汽機導致了英國的工業革命使得英國強盛,但蒸汽機不是基本需求,只是代表水的動力發生轉變,因此它只是一個工具。 網絡這個工具和蒸汽機一樣帶來世界整個生產方式的改變。
將來像太平洋這么粗的數據流量,核心交換以什么方式?誰占據了制高點?但不要以為核心層是制高點,所有不可替代層都是戰略制高點。前年我們決定讓日本的能力為我們所用,在日本建立一個終端工藝研究所,把日本短薄精小的工藝能力聚集起來了,日本研究所就做得很好。我們在日本構建大規模的工藝能力,應用軟件讓想象豐富的中國人來開發,正好對應人們未來對軟件的需求。這兩個能力結合起來,世界不就是你的了嗎。
現在有人在網絡上描述華為的戰略是針尖戰略,我認為他說出了真理。我們收窄戰略面,在針尖領域,踩不著別人的腳。我們在主航道上是針尖戰略。針尖戰略就是沖到最前面。不與別人產生利益沖突。
ICT融合是否真正的合乎未來我不知道,但有兩個問題可以假設:干線傳輸一定是以CT形式,一定要及時、可靠和準確。但接入層應該是可以允許有錯誤、丟包。前段時間聽說我們是用CT的數據傳輸方式研究圖像,我認為這樣做肯定不行,交易數據的傳輸不能出現差錯,否則你的錢就到我的口袋,但是圖像的傳輸是允許有誤碼的,掉了幾十幀,圖像就瞬間模糊一下,人們并不會要求圖像一個碼不能錯。分清楚在接入系統中基本需求和非基本需求,非基本需求不需要這么嚴格,但基本需求不能有錯誤。所以我才講,汽車必須是汽車,首先做出來要是汽車;豆腐一定是豆腐。
我說ICT融合是公司的命題,但是否正確還需要斟酌。在無線覆蓋方式上從外向內攻,是歐洲標準,美國標準是從內往外攻。這是兩種技術幾大陣營之間的搏擊。我認為從內往外攻,從外往內攻,都是正確的,我們必須內也要攻,外也要攻,一定要做到在某個界面上有融合的方式。
現在我們缺思想家和戰略家
我們要從戰略格局構建我們未來基本技術理論和思想。我們在無線上數學的突破還是有基礎的,但在有線網的數學上投入是不夠的。我在莫斯科研究所的時候說,無線數學科學家要擴充到140人,現在是70人。我們在有線網數學家要開始培養,包括引入準博士,在中國也要這樣做。
一杯咖啡吸收宇宙能量, 你們這些fellow 的技術思想為什么不能傳播到博士和準博士這些未來的“**”里面去?你們和大師喝咖啡,現在為什么不能也和“**”喝咖啡?喝咖啡是可以報銷的。別怕說白培養了,不來華為,他總為人類服務的吧?把能量輸入到“**”階段,這樣就形成龐大的思想群。就像一個石頭丟到水里面引起波浪一樣,一波一波影響世界。你們一個fellow能交5個這樣的朋友,一個人幾百個的粉絲,一算就影響了多少人。交流也是在提升我們自己,因為我們真的想不清楚未來是什么。
華為公司的圈子還太小,你們這些fellow都不出去喝咖啡,只守在土圍子里面,守碉堡最終也守不住。你們這些科學家受打卡的影響被鎖死了,在上研所這個堡壘里面怎么去航海?去開放?航海的時候怎么打卡?發現新大陸怎么打卡?沉到海底怎么打卡?從歐洲通向亞洲的海底有350萬艘沉船,那些沉到海底的人怎么打卡?所以,我們的管理要開放模式。
美國人監控我,我說我是一個思想領袖,不是說悄悄話就成功的。我不把我的思想告訴所有人,怎么能成功。公司所有戰略都開放到網上了,高端技術訣竅你可以不開放,低端產品可以先在內部全開放,然后開源,再然后…...
資本主義就是因為開放走向成功,中國以前閉關自守沒有成功,所以我們也要走向開放。現在很多人希望把國門關起,說中國會強大。錯了!中國關門的時間已經很長了,從來都沒有證明中國強大過。美國是最開放的國家,所以美國現在還是最強大。不要看美國有時出現的暫時的落后,但美國是火山噴發式的創新,一會兒冒出一個Apple,一會兒冒出Facebook來,只要美國持續開放,誰能阻擋美國前進的步伐?
我們還要走向世界級。現在我們缺思想家和戰略家,只停留在將軍層面。如果我們都只會英勇奮戰,思想錯了,方向錯了,越厲害就越有問題。所以我們希望你們中間能產生思想家,不光是技術專家,要產生思想家,構筑未來的世界。我們為什么起一條路叫稼先路,就是無名英雄,為什么起了一條路叫隆平路,就是說不要在乎你的學歷,不要有自卑感,人人都能作出貢獻。
不要總想用革命性思想使自己顛覆
我們應該演變,即便有了長遠的戰略思想,也是在今天的思想上逐步演變,逐步改進。不要妄談顛覆性,認為革命一定會被接受,不見得。蘋果的成功是四十年的積累成功的,個人電腦就是蘋果發明的,圖形界面也是蘋果發明,后來進入MP3音樂也成功了。MP3時我就說了一句話,這個加個通訊不就更厲害了嗎?果然加了通訊,第一代就賣了900萬臺手機。你看蘋果iphone的成功是四十年積累的突破,并非一日之寒。有時候我們不要總想用革命性思想使自己顛覆,人類需要的不是顛覆,人類需要的是技術高質量的繼承與發展。
我們對2012實驗室的約束是有邊界的。只能聚焦在主航道上,或者略略寬一些。產品創新一定要圍繞商業需要。對于產品的創新是有約束的,不準胡亂創新。貝爾實驗室為什么最后垮了,電子顯微鏡是貝爾實驗室發明的,但它的本職是做通訊的,它為了滿足了科學家的個人愿望就發明了這個電子顯微鏡。發明后成果丟到外面劃不來,就成立了電子顯微鏡的組織作為商業面的承載。所以無邊界的技術創新有可能會誤導公司戰略。
現在我們說做產品的創新不能無邊界,2012放的寬一點但也不能無邊界。但我們現在要成就的是華為的夢想,不是人類夢想。所以創新應該是有邊界的,不是無邊界的。